01
课上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：
一个女孩，妈妈去世几年后爸爸再婚。继母人不错，对女孩也很好，但女孩始终无法把继母当妈妈看，对继母非常抗拒，经常顶撞继母和继母对着干。这样，继母对她也就越来越小心翼翼，话都不敢和她说几句。
妈妈的去世和爸爸的再婚对女孩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，到了青春期的时候，女孩变得非常反叛，成为了大家眼中的“不良少年”，不好好读书，经常逃学，结交各种社会青年，时不时犯错闯祸。
女孩的爸爸是做生意的，很忙，经常出门在外，无法顾家，家里内外都是女孩的继母在打理，包括照顾女孩的吃喝住行。继母对这个女儿又心疼又害怕，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。女孩就这样，成了脱了缰的野马，完全不受管束。
有一次，女孩犯了个比较严重的错，继母又一次被叫到学校，学校领导说，再这样下去，他们就只能开除这个女孩了。
想到女孩犯的这么过分的错误，想到学校的“最后通牒”，想到女孩的未来，想到这么多年她对女孩真心的爱与付出，继母终于忍无可忍，一气之下打了女孩一巴掌。
这一巴掌，让女孩一下子嚎啕大哭，她说：“妈妈，到今天我才觉得你是我的妈妈！”
小果写至此处，不禁眼眶也湿润了……
02
小果在文章中一直说不要打孩子，年轻的同事好几次问我：“为什么不能打孩子？我们从小都挨过打，也没见怎么样啊。”
每次被这样问到，我总觉得几句话说不清楚，打孩子的种种不好，似乎需要专门坐下来长篇大论一番才好。但慢慢地，我隐约感到，简单几句说不清楚的，很可能是自己根本就没想清楚。
我反对打孩子，而且我也是自己观点的践行者，至今没对坚果动过一次手。但是，是否孩子就一定不能打？对此，我心中的答案也是模糊的。
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，渐渐有了些比较清晰的思考，所以写这篇文章来整理一下。
我的基本观点没有改变，反对打孩子。
关于打孩子给孩子带来的种种不良影响，小果在文中反复提到，比如：会让孩子变得懦弱；会让孩子变得暴力（暴力的人内心往往是懦弱的）；会伤害孩子自尊；会让孩子为了避免惩罚而出现撒谎等偏差行为，或因为畏惧惩罚而压抑内心的很多东西，进而产生心理问题或心理障碍；等等。
这样的实例比比皆是，比如，一些遭受暴力欺凌但不敢反抗的孩子和常常暴力欺负别人的孩子，还有，监狱里的暴力犯基本上儿时都经常遭受严重的家庭暴力，等等。
今天我再打一个有点卡通的比方来进一步阐述我的观点：
大家都知道，我们的交通法规规定，开车闯红灯扣6分，一年内扣满12分，驾照将被扣留。假设今天你开车创了红灯，被扣了6分，你的感受可能主要是后悔，或者还有一点自责，然后开车会更小心。但如果我们的法规是，闯了红灯，要被打一顿，那么今天你就因为闯红灯挨了一顿打。挨打的直接感受是痛苦！这痛苦里可能包含了恐惧、愤怒、屈辱和怨恨等各种复杂情绪，后悔可能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。挨打的痛苦可能会让你因为担心再次挨打而更加谨慎驾驶，达到惩罚的效果，但也可能被恐惧、愤怒、屈辱、怨恨等情绪占满你的心，让你倍受伤害。也许有一天你对这样的政策忍无可忍，就会起来反抗，反抗的方式或许是以暴制暴，或许是故意闯红灯后想方设法逃脱让执法部门拿你没办法，或许还有别的花样……
孩子也一样，当我们因为他犯错而打了他，他一样会恐惧、屈辱、怨恨、愤怒，或者被激起反抗，以及更多更复杂的感受和行为。
这样的道理放在我们自己身上，我们基本都能理解，可放在孩子身上，我们却往往不愿意去理解，只因他是个孩子，我们似乎就觉得他们的感受理所应该被忽视。在我们普遍的认知里，不夸张地讲，孩子并没有被当做真正的人来看待。
然而孩子就是人，他的感受和我们成人没有区别。如果非要说出点区别来，恐怕他们的感受比成人更为强烈！因为人类感受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警示危险和伤害，对我们有保护作用，而孩子更为弱小，那么他们对危险和伤害也就更为敏感。
这是我反对打孩子的第一个理由。
第二个理由，打，是对身体的直接伤害，我不认为任何人有伤害别人身体的权利，伤害他人身体这样的行为不能被合理化。身体是灵魂的住所，它是一个人尊严的最后保障。孩子和成人是平等的生命个体，我们不会允许别人伤害我们的身体，同样也不应该允许自己去伤害孩子的身体。
基于这一点看法，我尤其反对把“打孩子”列入家规作为一种惩罚手段！
但我能谅解父母偶尔情绪失控打孩子。情绪失控打孩子和把“打孩子”列入家规作为惩罚手段的区别在于：后者把暴力合理化了。
我们都反对暴力，却不反对对孩子施以暴力，这不是很可笑吗？
人非圣贤，孰能无过，但人贵在能认识和反思错误。
03
读到这里，可能有的父母会想问，既然你反对打孩子，那么文章开头写那个故事又是什么意思呢？
这个故事所讲的东西，正是这几个月我对“打孩子”的更深一层的看法。
老师当时给我们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我们：安全不是漫无边际的自由，安全感需要边界，亲密意味着有相互负责和相互限制。
在这个故事里，继母因为女孩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，因此不敢管教女孩，怕破坏了本就很疏远脆弱的关系。然而“不管”正是不设边界、没有限制，在这样的关系里，女孩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全感和亲密感。
对于一个失去妈妈的非常渴望亲密感的孩子而言，这一巴掌最重要的效果是让她感到有人管她，有人为她负责，意味着母女关系的确立，这，正是她多年来最需要的！与之相比，挨打带来的痛苦可以忽略不计了。
但相信，如果当时继母没有打女孩，而是非常严厉地责备女孩，或者非常真诚地和女孩沟通，而不是像以往一样不敢管，一样会起到这样的效果。
同时，别忘了，这一巴掌建立在多年来继母默默照顾她关爱她的基础上，这些她都看在眼里，记在心里，多年来她与继母的亲密感只差了“限制”这一层，这一巴掌补上了这一层。你换一个陌生人打她一巴掌试试？她不跟你翻脸才怪。
另一方面，青春期的孩子在体力上和成人相当，她完全有能力反抗，真反抗起来，继母未必是她的对手，所以这里面不存在倚强凌弱，她们是平等的。但如果我们打年幼的儿童，那就是倚强凌弱，因为面对我们，儿童没有反抗能力。
是的，这一巴掌的意义，管教大于伤害，它给了女孩有人管的安全感。
但可以想象，这仅仅是个开始，日后继母对女孩的管教，绝非简单一巴掌就能解决。她们要面临的问题和困难，依然会比一般父母和孩子的多。
可能又有父母想问：你是在说“打是亲，骂是爱”吗？
绝不是！
我要说的是，有管教的爱是亲密，为孩子负责的情感才是爱。
但，设置边界、为孩子负责的方式，绝不只是“打”这一种，“打”（而且是适度地打）是下下策，它仅仅比不管孩子、完全忽视孩子好那么一点点。
有安全感的边界，是以良好的亲子关系为前提的，需要父母对孩子深深的看见、和孩子有心的链接，这样，父母才能够影响到孩子，孩子也才愿意为了满足父母去遵守父母设置的边界。
用暴力惩罚的方式来确立边界，孩子遵守边界时更多是出于恐惧，这不是真正的安全感。
04
经常听到有的家长会说，孩子能不能打得因人而异。
不对！不是因人而异，是因关系而异！关键在于你们的亲子关系怎样。
关系是教育的基础，没有关系，就没有教育！
挨打一定会带来痛苦，打孩子的瞬间你对孩子一定是有恨意的，恨他怎么就是不懂事，恨他让你无计可施，恨他让你失控……你的这些恨意，孩子一定能够感受到。
如果亲子关系良好，孩子平时能够时常感受到父母的爱和欣赏，这痛苦和这一瞬间的恨意就比较容易忽略不计，挨打的痛苦可能会起到让孩子警醒、反思的效果。
但如果亲子关系本来就比较脆弱，亲子之间缺乏沟通和心灵的链接，父母总是“看不见”孩子，那么挨打无疑只会让孩子更清晰地感受到父母对自己的恨、否定和忽略，亲子关系也将变得更加支离破碎。
我讲这位女孩和她继母的故事，主要就是想告诉大家就是这两点：其一，人活在这世上，温饱之外，最大的需求就是关系，尤其是有亲密感的关系；其二，打孩子的错误，没有那么可怕，关系可以包容错误。
其实还有第三点，这一巴掌能够产生正面的效果，是一种特殊情况。
继母打女孩，也是一是冲动，她的冲动里有因爱而生的无奈感，但如果你要说你也很无奈，拿孩子没办法，所以打孩子是应该的，那么你需要反思，是否你和孩子的距离已经远到无法沟通、彼此完全无法看见的地步了？别忘了，这位女孩和她的继母是之前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，在女孩的眼里，继母是来顶替她生母的位置的敌人。难道你和孩子已经疏远到就像孩子不是你亲生亲养的一样？那你们的关系该有多疏远，你和孩子之间的沟通该有多失败？
是的，我们不必因为偶尔失控打了孩子而焦虑不已，稳固的亲子关系可以承受这样的挫伤，这世界也从来都是允许人犯错的，没有谁是100分完美妈妈。但我们内心必须清楚，打孩子绝不是好的教育方式！
而且，比教育方式更重要的，是亲子关系！
